「龍戰於野」
一月廿二日，《信報》刊出程介明的《教統會終於痛下戰書！》。既「戰」，又「痛」，而且「終於」，還加上一個感歎號，乍看題目，暗暗吃了一驚。要和誰打仗？打的是一場怎麼樣的仗呢？連忙去細讀內文。
該文的最後一段說：「教育統籌委員會端的是下了戰書。這是一次動員全社會的運動。只許成功，不許失敗。教統會應不怕批評，不怕反對，怕的是社會反應冷淡，或者人人都斤斤計較於眼前的小障礙。這次若失敗，香港教育將有一、二十年不能翻身。絕非戲言！」可謂言重極了。
其實，只是教統會提出了「教育目標」，進行諮詢而已。過去，也曾討論過「教育目標」，沒有發生過甚麼大爭論，因為是「務虛」。看來，問題不在於「教育目標」，而是在這「教育目標」背後的，一些既定的措施，為了達到目標，穿甚麼鞋子，走甚麼道路，甚麼是假想的障礙，怎樣去清除這些假想的障礙，這才是要害所在。
「動員全社會的運動」、「只許成功，不許失敗」、「不怕批評，不怕反對」、「不能翻身」、「絕非戲言」，調子高亢得像吹響衝鋒號，端的有如打仗。這有利於平心靜氣、深入細緻、理性的討論嗎？這還算諮詢嗎？
程介明指出，八十年代中開始，教育問題愈積愈多，愈積愈大。但他沒有提及這樣的一個歷史背景：七三年推行六年免費，七八年（只五年後）推行九年免費，九十年代急劇擴展大專。這樣的發展，可謂先天不足，後天失調，從未固本培元。程曾做過「培元」的校長，當知「培元」的意思。「七年蓄艾，三年治病」，要探探病源，長期準備治療的藥物，急不來的。
特區政府近來戰書頻下，四面出擊：殺局、綜援、公屋承繼權、醫療收費、超速駕駛、公務員制度……。大抵已有心戰室之設，頗有挑動羣眾鬥羣眾之勢。我希望這次「動員全社會的運動」，不致於如此。不知李嘉誠是否會關注這種「不和諧」？
我的忠告是，《易經‧坤卦》：「上六，龍戰於野，其血玄黃」。坤，象徵地的純陰之氣，性質柔順。「龍」本來只出現在乾卦，但「上六」，坤陰極盛而發展至窮盡，也出現了「龍」，與乾陽交戰，結果是慘烈的。我以為：教育事業，就其社會功能來說，近純陰柔順。
一九九九年一月二十九日
胸中海嶽
《三言堂》的「一言」（之三） 司徒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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