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堂與地獄
一個人死了,靈魂飄飄蕩蕩地在路上走,心裡想著:這條路到底是上天堂,還是入地獄的呢?他無法估量自己一生的功過,到底是該上天堂,還是該入地獄?
走著走著,他看見一間金碧輝煌的宮殿,中門大開,守門人請他進去,領他去見主人。
主人很殷勤招待他,說:「這裡有最華麗的房間,最舒適的床鋪。這裡有最美好的食物,甚麼山珍海錯,只要你說,僕人便給你烹煮。這裡有眾多服侍你的僕人,聽從你的吩咐,你叫他們做甚麼,便為你做甚麼。沒有人會來打擾你,你自己喜歡做甚麼便做甚麼,你甚麼事也不用做。相信你從來沒有這樣生活過,在這裡住下來,試一試吧!」
他聽了,很是高興,便在這金碧輝煌的宮殿住下了。果然,那裡的生活的確如此,他要吃甚麼便有甚麼,他要睡多久就睡多久,要玩多久就玩多久。但是,他漸漸覺得不習慣,最不習慣的是沒有一個朋友,僕人也都只是為他做事,從不與他說話。漸漸地覺得更不習慣的是,沒有一本可讀的書,宮殿以外的消息一點也不知道,彷彿離開了這世界。久而久之,他寂寞得要死了,彷彿活在監獄裡。
他忍無可忍了,問一個僕人:「我可不可以做一點事呢?」
「不!這裡是不准做事的!」
「我可以為自己挑水、煮飯、洗衣嗎?」
「不!我不是說過,這裡是不准做事,只准吃喝的嗎?」
又過了一段時間,實在再無法忍受,去見宮殿的主人,說:「在這裡無所事事,雖然生活無憂,我也不能再留下來了。我現在感覺到,原來寂寞是最痛苦的。當初,我在這裡很快樂,無憂無慮,不用工作,好像活在天堂裡。現在,卻覺得這樣有如在地獄。你可以給我一點工作做一做,不寂寞得那麼難受嗎?」
主人說:「你想錯了,這裡不是天堂,而是地獄。地獄就是這樣的,就是寂寞,就是無事可做。在天堂,才有事可為,生活得有意思!」他說:「那麼,我要離開這裡,我情願到『地獄』裡去!」
二○一○年九月十八日
《三言堂》的「一言」(之二十)竦聽荒雞(2011年1月初版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