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9 「迢迢牛奶路」

「迢迢牛奶路」

　　十月二十日《信報》．李韡玲專欄《閃咭閃》的《牛奶路事件》說：「從電視新聞裏聽到江澤民提到嚴復這個名字。馬上想起先師楊意龍博士在課室裏講的一則笑話。楊老師說，中國近世有位翻譯大師，有一日他正在如常地做他的翻譯工作，卻踫到個叫他有點手足無措的名詞，這就是Milky Way。大師左思右度，最終下筆翻作『牛奶路』。楊老師還未講完，我們已經哄堂大笑。」

　　由於交代得不很清楚，粗心大意的讀者，很容易便誤解「牛奶路」的誤譯者是嚴復。倘真如此，端的冤哉枉也！嚴復是翻譯先驅和大師，他的《天演論》，魯迅在年輕時讀過，多年後還可整段整段地背誦出來。嚴所提出的翻譯三大原則：「信、達、雅」，至今仍被奉為圭臬。他是不至於擺出這樣的烏龍的。

　　把Milky Way 譯作「牛奶路」的是趙景深。他主張「與其信而不順，不如順而不信」，曾被魯迅嚴厲駁斥。魯在《二心集‧風牛馬》，寫道：

　　「……我聯想起趙先生的有名的『牛奶路』來了。這很像是直譯或『硬譯』，其實卻不然，也是無緣無故的『牛』了進去的。這故事無須查字典，在圖畫上也能看見。卻說希臘神話裏的大神宙斯是一位很有些喜歡女人的神，他有一回到人間去，和某女士生了一個男孩子。物必有偶，宙斯太太卻偏又是一個很有些嫉妒心的女神。她一知道，拍桌打凳的（？）大怒了一通之後，便將那孩子取到天上，要看機會把他害死。然而孩子是天真的，他滿不知道，有一回，碰着了宙太太的乳頭。便一吸，太太大吃一驚，將他一推，跌落到人間，不但沒有被害，後來還成了英雄。但宙太太的乳汁，卻因此一吸，噴了出來，飛散天空，成為銀河，也就是『牛奶路』，——不，其實是『神奶路』。但白種人是一切奶都叫『Milk』的，我們看慣了罐頭牛奶上的文字，有時就不免於誤譯，是的，這也是無足怪的事。」

　　魯還寫了打油詩《教授雜咏四首》，其二就是影射譏諷趙景深的：「可憐織女星，化作馬郎婦。烏鵲疑不來，迢迢牛奶路。」

一九九八年十月二十五日

猶吐青絲

《三言堂》的「一言」（之二） 司徒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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