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可惡之至」兩僻典
夏穗卿的一聯詩句，「帝殺黑龍才士隱，書飛赤鳥太平遲」，魯迅謂其「故用僻典，令人難解，可惡之至！」最近，在書本上讀到這兩個僻典的出處，並了解得其含義，一樂也。
「帝殺黑龍」的典故，出自《墨子‧貴義》。墨子要到北方的齊國去，途中遇見了卜筮。卜筮對他說：天帝正在北方殺黑龍，你的顏色也是黑的，不要去了。墨子不聽，繼續前往，但到了淄水便不能再進而折返。他又遇見了卜筮，卜筮說：我不是告訴了你，不要北行的嗎？墨子答道：要是今天天帝殺青龍於東方，明天殺赤龍於南方，後天殺白龍於西方，大後天又殺黑龍於北方，而人又有黑、有白和各種顏色，那豈非使所有的人失去自由，不能來往走動，違背他們的心願而天下也變得空虛沉寂了嗎？
夏借這個典故，比喻甲午戰敗的清朝，腐敗顢頇，專制禁錮，整個中國毫無生氣，因而造就不出甚麼人才來。
「書飛赤鳥」的典故，出自《春秋公羊傳注疏》。哀公十四年春，獵人捕獲一隻麒麟。孔子知道了，大哭起來，說「吾道窮矣」，就此去世。《春秋》只說到這裏，但該書的「注」，卻加多了一條尾巴；在獲麟之後，天上落下了一道血書來。血書上用血寫成的字，後來化作赤鳥飛走了，血書於是就變了白書。看過血書的人說，所寫的是孔子對歷史發展的預測：天下將會大亂，暴政崛起，文化受到摧殘，一直要到了漢代才能撥亂而治。作這「注」的是漢人，這是一段揑造的話。
夏借這個典故，表示了對當時局勢的悲觀失望，認為太平盛世的日子，還在很遙遠的未來。
不知道這兩個僻典的出處時，我曾這樣地去忖度這一聯詩句的含義：專制政權鎮壓異己，使有志之士銷聲匿跡，可以比喻「六四事件」；極左言論高唱之時，人民渴望的世界，就還在遙遠的將來，可以喻鄧力羣之流正叫囂得意。
我現正也自以為這樣的忖度，雖不中亦不太遠。
一九九八年八月二十三日
猶吐青絲
《三言堂》的「一言」（之二） 司徒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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