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9 由「耳赤之一手」想到……
由「耳赤之一手」想到……
這是日本棋壇的一個故事。老將井上因碩與新秀桑田秀策對弈,開局後,因碩顯然佔了上風。到了中局,旁觀者都認為秀策已處於劣勢,將會落敗。但一位醫生卻說:「我不懂下棋,只懂醫道。我看處於困境的,不是秀策,而是因碩。因為秀策在中央下了似乎平平的一子後,因碩的耳朶忽然通紅了。這是吃驚和着急的症象。」原來,那中央的一子是厲害的一着,果然秀策終於勝了因碩。這就是所謂「耳赤之一手」。
由此,我想到「喜怒不形於色」的難能而不可貴。「難能」,因為自己始終做不到;「不可貴」,因為感到這樣的人,大多機心城府深不可測,往往非性情中人,交往共事須有點警惕。
由此,我又想到,魯迅在《憶劉半農君》一文,關於陳獨秀、胡適和劉半農的描述:「假如將韜略比作一間倉庫罷,獨秀先生的是外面豎一面大旗,大書道:「內皆武器,來者小心!」但那門卻開着的,裏面有幾枝槍、幾把刀,一目了然,用不着提防。適之先生的是緊緊關着門,門上黏一條小紙條道:『內無武器,請勿疑慮。』這自然可以是真的,但有些人――至少是我這樣的人――有時總不免要側着頭想一想。半農卻是令人不覺其有『武庫』的一個人,所以我佩服陳胡,卻親近半農。」
由此,我最後想到,一件年多前發生的事。九六年秋,保衛釣魚台怒潮再起。九月十八日下午,我、陳毓祥和一位頭戴着民建聯和工聯會兩頂帽子的女議員,應邀到中文大學演講。當天晚上,保釣行動委員會,在尖沙咀文化中心廣場舉行大會;前一天晚上,民建聯和工聯會,已在同一地點舉行了。這種「截糊」的小動作,是司空見慣的了,一個不懂世故的同學問:「為甚麼不聯合起來,一同舉行呢?」那位女議員不假思索地答:「我們是三個月前,已申請了的。」我聽了大吃一驚!
我知道這是假話。保釣行動委員會,最初申請借用場地,不批准,後來由我向市政總署說項,談妥了走火通道的安排,才批准了。因此我知道,並沒有另一個三個月前已批准的申請。
所以「大吃一驚」:一、說的是假話;二、可不假思索地編出假話來;三、說了假話而不「耳赤」。
一九九八年六月二十七日
猶吐青絲
《三言堂》的「一言」(之二) 司徒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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