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 張恨水與《兩當軒集》

張恨水與《兩當軒集》

　　郁達夫心儀黃仲則，其詩風格也近似。我因而很想一讀《兩當軒集》，但遍覓多年而未果。讀張恨水《山窗小品》中的《購＜兩當軒集＞者》一文，且以其中人物，神肖《世說新語》所述名士風貌，更共鳴不已。願作文抄公，將該文壓縮至合乎本欄字數，抄錄於下，與讀者們分享。

　　年來酷愛黃仲則詩，遍覓《兩當軒集》不得。於書攤見一殘本，詢其價索百元。此價過昂，折半還值。販揚其首而揺之，態絕倨。予惡其無禮，擲書而去，然心實未能捨也。明日復去，決以百元購之。將及攤，見一中年人，可四十許，半舊藍布長衫，襟有破痕，鬢髮稀疏，斑矣。手正持《兩當軒集》，且翻且行。予失聲曰：「嘻！為捷足者得之矣。」其人目予曰：「先生亦有同好乎？」予曰：「然。昨日過此，以販之傲而成敗局。今方來屈服，不期已為君有。」彼笑曰：「予先君三次來矣。第一次，索價六十，再則八十，終則百元。予頻來，而價亦頻漲。實不欺，予窮而無以應付此巨價，而又未能忘之，遂屢問價而未能得。今日獲米貼折金若干，決忍痛購之，而彼又漲二十金。予甚憤而無可如何！且思今日不購，明日又將索價百五十元矣。乃不復言，擲百二十元於攤，攜此書便行。余固識君於十五年前，聲音笑貌猶是也。此書歸君，得其主矣，願抄以副本後，敬贈君。」予謝曰：「甚感盛意，君之不遇，恐甚於黃仲則也。故特嗜其詩乎？敢問君姓？」其人作《水滸傳》賣刀者語曰：「道出姓名，辱沒煞人。」予愈驚曰：「然則此書歸君，真得主也。某將有遠行，請勿讓賜矣。」其人微笑，執書拱手而別。

　　別一年矣，滿村風雨，重陽期近，舉室惶惶談刀尺事。念「全家都在西風裏」之句，想兩當軒詩，更想此購《兩當軒集》之人。

　　上述背景，是抗戰時的重慶。讀者們讀了這個小故事，以為如何？會覺得我這個文抄公騙稿費而討厭嗎？

一九九八年三月二十九日

猶吐青絲

《三言堂》的「一言」（之二） 司徒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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