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約黃昏後
後天,便是正月十五的元宵節,也稱中國情人節。年前,我曾在《明報‧三言堂》專欄推介過辛棄疾的《青玉案‧元夕》;本文,來談歐陽修的《生查子‧元夕》,如下:
去年元夜時,花市燈如晝。月上柳梢頭,人約黃昏後。 今年元夜時,月與燈依舊。不見去年人,淚濕青衫袖。
他是唐宋古文八大家之一,讀他的古文,總覺得道貌岸然,莊嚴肅穆;但他也有這一闋詞,借元宵來寫男女之愛,柔情蜜意溢於言表。人的思想感情,大多是複雜的吧?
這闋詞,言語淺白,含意清晰,一讀即懂,不必註釋和語譯。「月上柳梢頭,人約黃昏後」,成了傳誦名句;「不見去年人,淚濕青衫袖」,宣告了戀情是以悲劇告終的。「青衫袖」三字,點明被拋棄的是女性,更加強了悲劇的濃度深度。作者是以悲劇中的女性的身份來寫的。
有人說:這詞是根據唐朝崔護的七絕《題都城南莊》改寫而成,該詩如下:
去年今日此門中,人面桃花相映紅。人面不知何處去,桃花依舊笑春風。
你覺得詩寫得好,還是詞寫得好呢?我覺得,兩者都是佳作,但詞較好。詩只是說春天,沒有具體日子;詞卻點明元宵佳節,這是戀人相約會見的慣例日子,加上有花市、如畫的燈火和柳梢頭的月亮,使故事的氣氛濃厚得多。「不見去年人,淚濕青衫袖」,比「人面不知何處去,桃花依舊笑春風」,悲劇的筆觸加重了。
蘇軾也曾寫過兩首元宵的詞,寫得不算好。《南鄉子‧宿州上元》:「千騎試春遊,小雨如酥落便收。能使江東歸老客,遲留。白酒無聲滑瀉油。 飛火亂星球。淺黛橫波翠欲流。不似白雲鄉外冷,溫柔。此去淮南第一州。」
《蝶戀花‧密州上元》:「燈火錢塘三五夜。明月如霜,照見人如畫。帳底吹笙香吐麝,此般風味應無價。 寂寞山城人老也。擊鼓吹簫,乍入農桑社。火冷燈稀霜露下。昏昏雪意雲垂野。」
兩詞是他被貶宿州和密州時所作,失意之時也。因篇幅,註釋和語譯都不寫了。
二○一○年二月二十六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