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4 金庸撰寫的輓聯

金庸撰寫的輓聯

著名武俠小說作家梁羽生先生，於上月（零九年一月）二十二日病逝澳洲悉尼，三十一日舉殯。另一著名武俠小說作家金庸先生，獻上輓聯悼之，曰：「同行同事同年大先輩，亦狂亦俠亦文好朋友」。

梁是對聯專家和高手，在天之靈，對此聯未知以為如何？請恕我大膽冒昧，加以解釋和提出意見。萬望海涵，並祈指教，料不至於得到有如楊文昌那麼強烈反應吧？

上聯的「同行同事同年」，指梁金兩人，都同是新聞界從業員，同在《大公報》、《新晚報》工作，而且年紀一樣。「大先輩」，大抵指梁寫武俠小說和享盛名比金早。那「大」字用得很好，因年紀一樣而同輩，而且已逝世，說「先輩」是比「前輩」恰切的。

下聯的首六個字「亦狂亦俠亦文」，是撮自龔自珍己亥雜詩第二十八首的第二句：「不是逢人苦譽君，亦狂亦俠亦溫文。照人膽似秦時月，送我情如嶺上雲。」「溫文」刪去一字而作「文」。我以為「溫文」與「文」，在詞義上略有分別，「溫文」是溫情文雅，與「狂」和「俠」屬性格方面；「文」是寫作才能，含義較狹。

近體詩的絕律，格律嚴謹，每句每字的平仄有規定，出句與下一對句，位置相等的字都要平仄相對，否則是「失對」；對句與下一出句，卻要平仄相同，否則是「失黏」；然而，可「一三五不論，二四六分明」。對聯中上下聯位置相等的字，也如此，卻無「失黏」。

也許金撰寫時太匆忙了，上下聯中除「同」與「亦」兩字是平仄相對的外，其餘的都「失對」。「行」與「狂」、「年」與「文」、「先」與「朋」，都是平聲；「事」與「俠」、「大」與「好」、「輩」與「友」，都是仄聲。尤其是上下聯最後的兩字，更須平仄相對，而以上聯末字仄聲下聯末字平聲，為正格。

我再進一步大膽冒昧，把下聯改為：「亦俠亦狂亦雅真友朋」，這樣平仄便相對了。「文」字改為「雅」字，因「雅」是仄聲，且含義近「溫文」。幾年前，陳耀南兄自澳洲返港。他與梁住近，且有往來。我集龔自珍句作一對聯，託他帶給梁，「守默守雌容努力，一釵一佩斷知聞」，向梁請教。

二○○九年二月十日

《三言堂》的「一言」（之十八）欄杆拍遍（2010年2月初版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