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 八分二十三秒

八分二十三秒

一位攝影家，帶著手提攝錄機，去南非旅行，要攝錄旅途中各地奇特美妙的風光。旅行結束了，他攝錄得最珍貴的，不是那些風光，而是一段長達八分二十三秒的震撼人心的畫面。

一天傍晚，夕陽西下，把大草原染成金黃。草原上有一條河，河邊有一條路。河中有大大小小的鱷魚，不時在水中冒出頭來，或爬上岸邊。他就去拍攝這些水中和岸邊的鱷魚。

忽然，路的遠處來了三頭野牛。鱷魚已拍攝完了，他便把鏡頭轉向這三頭野牛。兩大一小，大抵是父母和小孩吧，小的在前，大的在後，大的不時發出輕輕的叫聲，彷彿叮囑甚麼似的。

牠們走近了攝影師，兩隻大野牛忽然好像嗅得甚麼氣息，都同時停下腳步，大叫一聲。說時遲，那時快，在不遠的草叢中埋伏著的兩隻獅子，已經撲了出來，撲向這三頭大小的野牛。一幕弱肉強食將要上演了，攝影師當然不會錯過。

只見那兩頭大的，果斷地合力把小野牛一推推倒，滾進河裡，然後迅速回頭奔跑。攝影師心裡想：在危急關頭，父母也不顧子女了。

小野牛滾進河裡，河水不深，露出半身來。那兩隻獅子也走進河裡，一隻咬住頸背，一隻咬住前腿，要把小野牛拖上岸吃掉。剛全身拖了上岸，卻拖不動了，原來一條巨鱷，咬住小野牛的後腿，要拉回水裡。一拖一拉，好像在拔河似的，小野牛便是拔河的繩，叫聲淒厲。畢竟兩隻獅子的力較大，把小野牛拖了上岸，連咬住後腿的巨鱷，也一同拖了上來。

正在此時，傳來隆隆巨響，剛才跑去的兩隻大野牛，帶領著數十隻大野牛，從路那邊狂奔而來。兩隻獅子和巨鱷，都嚇得放開咬住的小野牛。巨鱷潛回水裡去，野牛群團團圍著兩隻獅子，頓著腳，齊聲發出震耳的怒吼。

兩隻獅子不敢咬不敢吃身邊的小野牛，小野牛帶著傷，站了起來，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野牛群，回到父母的左右。小野牛脫了險，隨著野牛群離開，兩隻獅子悻悻地鑽回草叢去。

那兩隻大野牛原來不是棄子而逃，而是去請救兵。這八分二十三秒，表現出牠們的慈和智。

二○○九年一月二日

《三言堂》的「一言」（之十八）欄杆拍遍（2010年2月初版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