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1 松本清張的鉛筆

褒變貶、貶變褒

某些成語或典故，含有褒義或貶義，不能用錯。比如：「罄竹難書」是貶義的，只能指做壞事而不能指做好事。所以，你不能說：他對社會的貢獻罄竹難書。又比如：「臥薪嘗膽」是褒義的，只能指做有意義的大事，而不能指一些沒有意義的瑣事。所以，你不能說：他臥薪嘗膽去讀推理小說。

又有些成語或典故，本來是有褒義或貶義的，但在流傳中，褒義的變了貶義，貶義的變了褒義。茲舉出兩個例子來說一說。

「螳臂擋車」，出自《淮南子》：一次，齊莊公出獵，有一隻小蟲舉起前腳，攔阻車輛前進。莊公問馬夫：這是甚麼蟲？馬夫說：這小蟲叫螳螂，只知前進而不知後退，不量力而輕敵。莊公說：假如牠是一個人的話，必定是天下最勇敢的人了。於是，命令馬夫把車輛轉向，迴避了螳螂。這事傳了開去，士兵們都不惜犧牲，拚了死命去為國盡忠。

從莊公讓車輛迴避了螳螂，可見他是尊敬和讚揚螳螂的勇敢的。傳了開去，又對士兵們起了激勵的作用。由此可見，這是一個有褒義的故事。但在流傳中，只取不自量力這一點，便變成貶義了。

「夸父追日」，出自《列子》：夸父不自量力，想追趕太陽，要一直追到太陽落下去的地方。他追趕到隅谷，因為迫近太陽，感到很熱和口渴，想喝水。於是，走到黃河和渭水去。但這兩條河流的水，都不夠他喝，於是，他又準備走到北面的大湖去。但還沒有走到，便在路渴死了。臨死時，放下手杖，用自己的屍體去滋養它。這手杖長成了一座桃林，面積覆蓋千里。

這夸父也像螳螂一樣，不自量力，怎麼能追趕得上太陽呢？即使追到了太陽落下去的地方，它又會從另一邊升起。太陽沒有像齊莊公那樣欣賞螳螂而去欣賞他，讓他實現願望。我以為：這典故含有願望虛大而不自量力的貶義。《列子》的第一句，便是「夸父不量力」的批評。但在流傳中，這故事卻成為含有褒義，用來對追求理想的人的歌頌。

二○○八年十二月二十四日

《三言堂》的「一言」（之十七）一寸春心（2009年1月初版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