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7 偶像的悲哀

偶像的悲哀

路旁的一所小廟宇，香火不盛，所信奉的是儒、道、釋三合一的宗教。香案上，供奉著孔子、太上老君（老子）、釋迦牟尼的三尊泥塑像，孔子在正中，其餘的在兩旁。

一天，一個道士走進廟來。他一看見，太上老君的塑像，被放在旁邊，便破口罵道：「不成體統！我教教祖是諸聖之首，怎麼這樣不受尊重，怎能被放在一旁！」

說罷，捋起道袍的袖子，爬上香案，把太上老君的塑像，搬到香案的正中。

又一天，一個和尚走進廟來。他一看見，釋迦牟尼的塑像，被放在旁邊，便合掌說道：「阿彌陀佛，阿彌陀佛！如來至尊，既有『至尊』之名，當是眾神之首，怎能站在他人之旁，變了侍者呢？」

說罷，脫下袈裟，爬上香案，把太上老君的塑像的位置，和釋迦牟尼的，調換了，放在香案的正中。

又一天，一個秀才走進廟來。他一看見，孔子的塑像，站在釋迦牟尼的旁邊，搖頭嘆息道：「不讀書，不識禮！孔夫子是萬世師表，甚麼人都要尊他為師，太上老君和釋迦牟尼算得是甚麼？他們也要拜孔夫子為師的！」

說罷，他連鞋也沒有脫，便跳上香案，把孔子的塑像，搬到正中，還把太上老君和釋迦牟尼，移開不那麼靠近孔子。

也許還有人，像這道士、和尚、秀才一樣，看見這三個泥塑像安放的位置而不服氣，動手動腳去搬動過。日子不多久，像是泥塑的，不堪頻頻搬動，初則表面的塑彩剝落，終於整個散爛了，變成了三堆泥土。

這三個塑像，倘若有靈，都會暗自悲傷罷？這廟宇，會重塑這三個偶像嗎？又怎樣去擺放其位置，才不會遭遇同樣的命運呢？

不要塑造偶像，更不要膜拜偶像。

我以為：所有偶像，即使是沒有塑造，只存在心中，都會有同樣的命運的悲哀的。假如，自己要成為偶像，要扮演出給別人膜拜的偶像，那麼，將是更大的悲哀。偶像只是一堆泥土而已，何必去膜拜，更何必去扮演？

二○○八年一月十七日

《三言堂》的「一言」（之十六）青山不老（2008年7月初版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