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6 窗外的景物

窗外的景物

醫院裡的一個重病的病房，放著兩張病床，住著兩個病人。一個躺著的一張，靠近窗口；另一個躺著的一張，卻靠近房門。

他們整天都躺著，只是在醫生每天來為他們抽取體液化驗時，護士才扶助他們坐起。靠窗病床的那一個，坐起來便可以望向窗外，看見窗外的景物；另一個，因為離窗太遠了，坐起來也看不見甚麼。

每次，坐起來又再躺下後，那個看見窗外景物的，總娓娓地告訴另一個，剛才看見了甚麼，聽得那另一個很是羨慕。

他說：窗外是一個很大很大的花園，百花盛放，樹木濃綠。有一個圓圓的水池，噴泉噴著水。池邊設有給兒童玩的滑梯、鞦韆、蹺蹺板。上面是藍天，飄著白雲。

他說：這一天，他看見一群小孩子，來到池邊玩紙船。他們把各種色紙摺成的紙船，放進水裡，又用口吹氣，把紙船吹到池中。

他說：這一天，他看見一對老夫婦，互相攙扶著，來到池邊坐下。老翁取出一條手巾，濕了池水，替老婦抹汗，然後雙手捧著她的臉，細細地凝視，微微地笑著。

他說：這一天，他看見一對戀人，在那邊樹下，手牽著手散步。那男的，後來還走到花叢，採了一朵大紅花，插在女的頭上。

他說：這一天，他看見一個玩鞦韆的小孩，從鞦韆上跌了下來，但幸而沒有跌傷，很快便爬起。父母蹲在他身旁，呵慰他。

他說：這一天，下微雨，一個好心人，恐怕鴿子找不到食物，帶了食物來餵牠們。

……

春天還沒有過去，那個靠窗病床的病人，不幸病逝了。醫院員工，來搬走他的遺體。

靠近房門的那一個，失去了這位朋友，看著空了的病床，很是難過。他忽然想到窗外的景物，要求護士把他搬到靠窗的病床。

但他在新的病床，坐起來的時候，只看見窗外是一道高高的牆，甚麼景物也看不見。

二○○七年六月二十一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