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29 「美人如玉劍如虹」

「美人如玉劍如虹」

　　（０五年）一月十四日，《明報．三言堂》專欄的《近作對聯三副》，談及我贈給一位四十五年前小學畢業的女學生的對聯：「冰雪是神梅是魄，美人如玉劍如虹」，下聯出自龔自珍七律《夜坐‧其二》。

　　刊出個多月後，收到一位讀者的來信。我們曾通過信，他熱愛對聯。來信提出批評，說：「上聯清雅脫俗，麗質超然。惟下聯既乏展示師生關係，又流於輕佻滑調，有失為師應有之嚴謹。竊以為撰一尾聯，易如反掌，何以竟取人家之作品，續自己之佳聯，真匪夷所思。在下不自量力，試續尾聯：『冰雪是神梅是魄，春風如韻李如詩』，敬希賜教！」

　　他的批評針對下聯，意見有三點：

　　一、未有「展示師生關係」；二、「輕佻滑調，有失為師之嚴謹」；三、「取他人之作品」。我已覆信多時，但以為還可以在該欄一談。

　　我為甚麼借用龔詩這一句呢？因為這女學生的名字叫「玉虹」，這句詩嵌有她的名字的兩個字，而且是傳誦的名句。我相信，她讀到了，比甚麼「展示師生關係」，更為高興。而且，在我心目中，彼此已是朋友了，並沒有仍然念念不忘甚麼「師生關係」。至於代擬的下聯，「春風如韻李如詩」，雖有「春風」、「李」等字，也不很容易讓人明白，其中暗示著「師生關係」；「如韻」，也有點費解。

　　「美人如玉劍如虹」，是否「輕佻滑調」呢？不敢苟同。龔詩全首和這一句，毫不「輕佻滑調」，抄錄如下：「沉沉心事北南東，一睨人材海內空。壯歲始參周史席，髫年惜墮晉賢風。功高拜將成仙外，才盡回腸蕩氣中。萬一禪關砉然破，美人如玉劍如虹。」

　　因篇幅所限，不作註釋和語譯了。這詩的第一首，有這樣的句子：「一丘突起丘陵妒，萬籟無聲帝座靈」、「江東久隕少微星」、「平生不蓄湘纍問」。上面已錄的有：「沉沉心事北南東，一睨人材海內空」。慨嘆著：人才受到壓制禁錮，無法施展。「美人如玉劍如虹」，這一句的意思是：當束縛限制人的才智的關卡打破以後，人就可以成為如玉的美人，劍也能夠吐出長虹一般的氣勢。這是回應第二句「一睨人材海內空」的。

　　「美人」，不一定指女性，在舊詩詞中，常用來比喻君子、友人等，例子多不勝數。不要一看見這兩個字，就想邪了。「有失為師應有之嚴謹」，實在太言重！

　　至於「取他人之作品」，集句便是從他人的作品中，選出而集成。對聯，上下聯都是；詩，全首都是。江孔殷為廣州東園所撰一聯，下聯中也用了「美人如玉劍如虹」這一句，從未見有人批評過「取他人之作品」。他是頗有文名的。

　　在中學，讀的是番書；畢業後，只讀了一年速成師範。中國古典文學，學得甚少。對詩詞，只是喜愛，一直參的都是野狐禪，跑野馬地胡亂讀一點書，無師又一知半解而未能自通。讀者提出任何意見，都是給我的鞭策和鼓勵，無任衷心歡迎！

　　二00五年三月二十七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