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剛、毅、木、訥」
宋文天祥就義於燕京柴市時,衣帶上寫有這樣的幾句話:「孔曰成仁,孟曰取義;惟其義盡,所以仁至。讀聖賢書,所學何事;而今而後,庶幾無愧!」人稱之為《衣帶銘》。他認為:仁義是孔孟的最高道德標準,讀書是為了學做人,達到了這個標準,便死而無愧。
用最顯淺的話,來解釋仁義。「仁」是「人二」,人與人之間的愛,對親友、絕大多數人、以至全人類。「義」是「宜」,正確的道理也。盡力去維護正確的道理,便體現了你對人的愛。
孔子從正面和反面,說了兩句關於「仁」的話。正面的是:「剛、毅、木、訥,近仁。」(《論語‧子路》)反面的是:「巧言令色,鮮矣仁!」(《論語‧學而》)下面引譯文去解釋。
楊伯峻的《論語譯注》:「剛強、果決、樸質、而言語不輕易出口,有這四種品德的人近於仁德。」「花言巧語,偽善的面貌,這種人,仁德是不會多的。」李澤厚的《論語今讀》:「剛強、堅韌、樸實、寡言,接近於仁了。」「花言巧語,虛假顏色,這是很少有仁愛的。」
意思大致相同,只一「毅」字,一解作「果決」,一解作「堅韌」。前者解「毅」為「毅然」的「毅」,後者解「毅」為「毅力」的「毅」,兩者都不錯。值得深思的是:為甚麼把這四種品德放在一起,各有甚麼關係?特別是,為甚麼「木、訥」則「近仁」?
宋洪邁在《容齋隨筆》,有簡要的解說:剛毅的人,必定不能和顏悅色。不善言談的人,必定不說諂媚的話。這是分辨近仁與少仁的要領。
近代康有為說得較詳細:「剛者無欲,毅者果敢,木者樸行,訥者謹言。四者皆能力行,與巧言令色相反者,故近仁。蓋聖人愛質重之人,而惡浮華佻偽如此,蓋華者不實也。……惟厚重質樸者,乃可任道。」
康把「剛」不單指為「剛強」,進而指出「無欲則剛」,沒有個人的欲望和野心,才能剛強。這很重要,因為「無欲」是「仁」的最核心。
再細細想想,「剛、毅、木、訥」這四種品德,是有內在的密切聯繫的。「無欲」,才能節儉樸素;節儉樸素,才能反映出「無欲」。果斷和堅韌的人,是不多說話的,因為早已深思熟慮;反而說話太多,正好反映出內心的惶惑。「言為心聲」,太多說話、誇誇其談、「語不驚人死不休」,這也是一種不樸實的行為。
「巧言令色」為甚麼「鮮矣仁」,不是很清楚了嗎?存有虛偽欺騙之心,怎能愛人?
孔子這兩句話,可以用作律己和觀人。
二○○四年九月十九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