假「革命」之名
這題目，可以有兩個讀解。一：「假」是動詞，假借也，假借「革命」的名義。二：「假」是形容詞，虛假也，「革命」的名義是虛假的。兩個意思合起來，對現實更確切一點，就是：假借虛假的「革命」的名義。
年前，據聞汕頭大學出版了一本書，收輯了四一至四六年間，中共要員和黨機關刊物所發表過有關民主的言論；但不久，大抵有「抽後腳」之嫌，被禁了。最近，得知此書在港再版，但走了幾間書店都找不到，終於託人訂購才到了手。這書是《歷史的先聲》（笑蜀編、博思出版），副題鮮明了當得多：《中共半個世紀前對人民的莊嚴承諾》。
為了讓讀者了解其內容，把書內所分十輯的標題，臚列於下：《沒有民主，一切只是粉飾》、《爭取民主是全國人民的事情》、《民主主義的利器》、《讓思想沖破牢籠》、《中國需要真正的普選》、《學校要做民主的堡壘》、《私人資本須自由發展》、《天賦人權不可侵犯》、《一黨獨裁，遍地是災！》、《誰使中國不安定？專制政府！》。
不久前逝世的李慎之，寫了以《革命壓倒民主》為題的序，發人深省。他一落筆就說：「看完這本書，就像做了一場大夢。說它是夢，是因為夢到了過去。但是它又不太像夢，雖然長長的五六十年的時間給它蒙上了一層惝恍迷離的薄霧輕紗，然而它畢竟太真實。」
他說：這上百篇的文章，都曾一字一字讀過、學習過、宣傳過，那正是上大學到參加工作的時候，領導着抗日民主學生運動。當時，和很多人一樣，為了反對獨裁、爭取民主而參加革命，但對民主的理解並不深切，只是模模糊糊的。即使在革命隊伍裏，發生許多違反民主的事，如延安整風和搶救運動，也被革命的名義壓住了，不敢有所懷疑反思。四九年建國後，本來革命已經成功，但革命的聲浪更高，不但把民主壓得沒頂，連基本人權也被肆意蹂躪。真的可以說：革命，革命，多少罪惡假你的名而行。至今有所覺悟，已垂垂老矣！他們這一輩，如尚健在，讀此書當會感慨萬千而掬百把血淚。年輕的，讀一讀，再把那些承諾與眼前的現實對照一下，可提高識破所謂諾言的能力，使頭腦清醒冷靜一點。
有人叫出了「告別革命」的口號。我想：倘把此書的序的題目，改為《假「革命」之名壓倒民主》或《假借虛假的「革命」的名義壓倒民主》，會更貼切，後者只囉囌了一點。
二○○三年九月二十三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