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07 魯迅的一件小事

魯迅的一件小事

今年（○三年）第三期《新文學史料》（季刊），刊出《有關魯迅先生的一件往事》一文，作者趙天相。這往事是魯早年的一件小事，但見微知著，卻從未有人曾談及，頗值得轉述。

清朝末年，該文作者外祖父的弟弟羅少涵，就讀於紹興府中學堂。但讀了一年，因家境困難，打算輟學。該校監督（校長）來勸他，並介紹他晚上去當家庭教師，賺得學膳費。這樣，他才繼續了學業。

這時，魯在該校擔任學監（教務長），兼教博物、生理學科。他除了教學認真外，晚上還常常巡視學生自修。羅因去當家庭教師，自修課都缺席，被魯發現了。魯對校長說：學生不上自修課，到外邊當家庭教師賺錢，是不好的，不但有礙學業，而且對其他同學也有影響，叫做教務長的他很為難。校長聽了，便停止羅去當家庭教師，由自己墊支羅所需的費用。

兩年後，魯離開該校，由范愛農接替。范是魯的好友，似乎知道羅的困境，安排羅在教務室做助手，幫助批改作業和文書工作。羅因此有了收入，改善了經濟，終於完成學業。

畢業後幾年，羅已當了中學教師。一年暑假回紹興，去探望一位朋友。這朋友，是母校校長的親戚，告訴羅從校長那得知的一件關於魯的事。

魯離開該校時，還有兩個月的薪俸未支，卻留下了字條，要總務處把這筆錢，轉到校長的戶口去。校長收到這筆錢，莫名其妙，因為魯從未欠過他的錢，是甚麼緣故呢？便叫總務處送還給魯，但卻被退回了。

校長想了好幾想，才終於明白魯的意思。他覺得，魯認為是因為自己的意見，羅被停止了家庭教師的工作，累及校長代羅墊支了在校的費用，這本是應該由魯來負責的。因此，特意留下兩個月的薪俸，轉給校長，作為補償。

談論起此事，校長無限感慨地說：魯是少見的極其認真的人，一方面出於愛護，對學生有很嚴格的要求，另一方面卻又由此累及校長，有所內疚，始終放在心上，堅持由自己來承擔。

在魯處理這小事的過程中，一些小節也堪細味。一、為甚麼魯不直接對學生說，卻向校長投訴？二、學生停止做家庭教師，為甚麼自己當時不直接去資助，卻由校長去做？三、范知道學生的困境，聘用他做助手，是不是魯轉告的呢？四、魯仍在校時，為甚麼沒有像范一樣，聘用這學生？五、留下字條，把錢轉給校長，其後又退回，為甚麼沒有順便說一說原因？

二○○三年九月二十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