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一篇文言習作
歲暮清理抽屜，發現了一篇六九年十一月所寫的文言習作。那時候，晚間在官立文商夜學院進修，讀着二年級。李栩厂老師，以「自述」命題作文，並限定字數不得超過三百。我覺得字數太少了，為了要使習作有較大的容量，便第一次嘗試以文言去寫作。全篇不計標點，得二百九十九字如下：
「余少小家貧，迭罹失學之痛，幾經困頓，始卒所業。因感身受，乃入師範，以百年樹人為己志；執鞭至今，已垂十有八載矣。深悟師道之維艱、教學之相長、絃歌之歡樂，名利之幻虛，志彌堅而趣益增，悠悠歲月如一日，未嘗稍怠也。性好讀書，於新舊文藝，俱喜涉獵，然不薄今人而愛古人。文尚馬遷之雄深雅健，詩羨長吉之幽邃詭奇，詞慕稼軒之沉鬱慷慨。復嗜臨池，師法魯公，以其為人節烈，其筆法遒勁，皆足為典範也。尤愛《爭坐》、《祭侄》二帖，公餘課後，輒捧讀觀賞，其樂有若遊於名山大川而忘返焉。母早喪，喪母而盡歷蘆花之苦。方弱冠，父又見背。弟妹六人，躬親教養，雖庶出亦一視，報之以德，至於成立。勞碌奔波，青春荏苒，此所以年薄不惑，而猶未遑自謀家室也。或問：無侶無後，能不以為憂乎？君子曰：四壁藏書，胡云無侶；滿門桃李，胡云無後？『仁者不憂』，殆非此之謂也歟」
評分：八十二。評語：「文筆簡勁而雋永，寫卷端整。」在「……皆足為典範也」、「……有若遊於名山大川而忘返焉」、「……『仁者不憂』，殆非此之謂也歟」等句之字旁加點，停頓處加「孖圈」，表示批閱者的讚賞。
至於寫卷，是顏體正楷，我用的是黑墨水和萬寶龍彈性很強的軟筆嘴筆，筆劃粗幼分明，很有毛筆筆觸，很多人誤以為是用毛筆寫的。
這是我第一次寫的文言文，此後再沒有寫過，今後恐怕也不會寫，也許是我所寫的唯一的文言文，很慶幸保存了下來。
一九九八年一月三十一日
捨命陪君子
《三言堂》的「一言」（之一） 司徒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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