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45 宴之敖者就是魯迅

捨命陪君子

《三言堂》的「一言」司徒華

宴之敖者就是魯迅

《鑄劍》，是魯迅《故意新編》中，我最喜愛的一篇。這復仇故事的主角，不是眉間尺，而是宴之敖者。

　　眉間尺，是鑄劍名師干將、莫邪之子。夫婦為楚王鑄成雌雄寶劍，獻其雌而藏其雄。楚王殺干將。眉間尺年屆十六，母告以殺父之仇，授以雄劍，命其前往刺殺楚王。

　　他少不更事，一進京城，便暴露了，受困而幾乎被捕。幸得一個「黑鬚黑眼睛，瘦得如鐡」的「黑色人」，為他解了圍而逃到城外去。

　　在城外，他又遇上這黑色人。黑色人說：他「善於報仇」，眉間尺如能把寶劍和頭顱給了他，他便為其報仇。於是，眉間尺用寶劍割下自己的頭顱。

　　黑色人帶着寶劍和頭顱進宮，騙得楚王走近，一劍砍掉楚王的頭；後來看見眉間尺的頭，在鼎中沸水不敵楚王的頭，就也把自己的頭砍了掉進去，以助眉間尺。結果，兩頭合力，把楚王的頭咬死了。

宴之敖者，這名字只在故事中出現過一次，黑色人見楚王時說：「臣名宴之敖者」。

魯迅把這人物，刻劃得那麼精彩，其中注滿了個人的感情，掩映着自己的影子。「宴之敖者」這名字很奇特，是魯迅創造出來的，影射他自己。

二四年，魯迅輯成《俟堂磚文雜集》一書。題記中，記與周作人不和，出走八道灣，就以「宴之敖者」自署作筆名。

許廣平在《欣慰的紀念》中，曾記下魯迅的解釋：「宴從門〈家〉，從日，從女；敖從出，從放；我是被家裏的日本女人逐出來的。」日本女人就是周作人的太太。

魯迅在逝世前一個月所寫的《死》，其中有近乎遺囑的話。最後的一句是：「損別人的牙眼，欲反對報復，主張寛容的人，萬勿和他接近。」這一句話，不是有着《鑄劍》中，宴之敖者的神魄嗎？

一九九七年九月十三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