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3 古來聖賢皆寂寞
捨命陪君子
《三言堂》的「一言」 司徒華
古來聖賢皆寂寞
我頗喜愛,李白《將進酒》中的這一句。其下句是,「唯有飲者留其名」,我卻大不認同。
假如只是「飲」,別無長處,恐怕倘能留名,也不過「醉貓」而已。「飮」與別的長處,相得益彰,「飲者」之名才同時留下來的罷?
李白以上下句對比,甚有以下句低貶上句之意。這樣,在這裏的「寂寞」也是略含貶意的,這是李白模式的「寂寞」。
我頗喜愛這一句,因為心中有另類的「寂寞」,同時也有另類的「聖賢」,也許與一般人理解的「寂寞」和「聖賢」有所不同。
我的「寂寞」,不是無聊、單調、孤獨、空虛、無聲無色無臭。我的「聖賢」,要求不高,只是時有長進,不斷能多做點於人於己有益的事。
不少人苦於「寂寞」,不甘「寂寞」,往往要抓破臉皮而出,衝破「寂寞」,摒棄「寂寞」。大抵他們認為,人生總要是熱熱鬧鬧、轟轟烈烈、風光威武、彩色繽紛、充滿掌聲和歡呼的。由於不能這樣,便苦於「寂寞」,不甘「寂寞」,走到殊不「寂寞」的舞台上去。
我的「寂寞」很簡單,只是在生活中,能不時有獨自一個人靜下來、閒下來的不太狹隘的時空;不受干擾,讀讀閒書,胡思亂想,尋尋舊夢,望望前路還可以走多少步。這樣的「寂寞」,不但有助長進,還有益身心。充實的生活,決不是填得擠擠迫迫的,能有這另類的「寂寞」,才算得真正的充實罷?
這另類的「寂寞」,是自省的餘地,是反思的土壤,是時有長進的動力的泉源。
我是難得「寂寞」的,快要下車了,是否由此可得到多一點這另類的「寂寞」呢?所以,我坦然,甚至欣然。
一九九七年六月九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