捨命陪君子
《三言堂》的「一言」 司徒華
季羨林自傳
我國著名學者季湵林，最近出版了自傳。裏面有一段話，很值得抄錄下來，以供一讀。
「現在，我的人生之旅快到終點了。我常常回憶八十年來的歷程，感慨萬端。我曾問過自己一個問題：如果真有那麼一個造物主，要加恩於我，讓我下一輩子還轉生為人，我是不是還走今生的這一條路？經過了一些思慮，我的回答是：還是走這一條路；但是有一個附帶條件，讓我的臉皮厚一點，讓我的心黑一點，讓我考慮自己的利益多一點，讓我自知之明少一點。」
這當然是反話。要是真的，想來生「臉皮厚一點」、「心黑一點」、「考慮自己的利益多一點」、「自知之明少一點」，在此刻的今生，就不會把這樣的反話說出來。這反話，可以說是近代中國知識分子血淚史的縮影。
近代中國知識分子，為甚麼有那麼多的血淚？季羨林的話只指出：是由於臉皮不夠厚，心不夠黑，少考慮自己的利益，太有自知之明。
其實，知識分子之所以為知識分子，並非僅僅擁有「知識」，而還應該是，認「識」自己應有的良「知」。
不管一個人擁有多少知識，如果臉皮厚、黑心、自私、無自知之明，那就是沒有良知，還算甚麼知識分子呢？
季羨林所以感慨萬端，恐怕除了自己曾吃過多多少少的苦外，還由於看過太多使自己吃苦的人都是臉皮厚、黑心、自私和無自知之明的罷？
香港的知識分子，有這樣的感慨的，大抵不多。這並不是說，他們都是平安、愉快、幸福、沒有血淚的。只是血淚沒有那麼淋漓，災難沒有那麼深重；在這個社會裏，臉皮厚、黑心、自私、無自知之明的人，沒有那麼當道得逞而已。
歷史的大轉折來了。香港的知識分子：請自愛、自重、自勉；還要警惕，警惕自己，警惕或會當道得逞的魔鬼。
一九九七年五月二十五日